幸有坡公 湖山未孤

       平生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点考据癖,对于民间传说,传奇中的虚托、附会,即便合乎情理,故事动人也从不为之感动,也许有人认为这不够浪漫,但我还是坚信只有真实的历史才能更感人深远。在徐州的历史上,北宋确有这么一个人,他的命运、情感曾与这座古城,这片湖山相连,虽然时间太短,只是白驹过隙,但却给这里留下了浓重的人文积淀,他就是苏东坡。


       幸有坡公,湖山未孤。人间四月,花木葳蕤。云龙湖烟波浩渺,细雨如丝。我们绕山环湖而行,我望湖山,如湖山望我,望见了曾在这里生活过的古人,我的心仿佛一下回到了宋朝。


       评坡公不得不说之话题,作为尚意书风“宋四家”之首的苏字,曾有“石压蛤蟆”厚重沉雄之美誉。缘于苏轼与其门生兼好友的黄庭坚之间的论书互戏。黄曰苏字如“石压蛤蟆”,苏则反讥黄字如“树梢挂蛇”,皆大笑,这一趣事正说明二人对追求“自生新意”的灵犀相通,故而东坡曰“短长肥瘦各有态,玉环飞燕谁敢憎。”“我书意造本无法,点画信手烦推求”,据考其名帖《天际乌云帖》即在徐州所作,与云龙山门上的“雲龍山”即苏字之代表风格。云龙山上的坡公遗迹其一是“拍手大笑使君狂”的黄茅冈;二是圣贤寂寞虚托知己张山人的放鹤亭,真是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”,云龙山因有了苏轼而声名大噪了。


       苏东坡是丰满的中国文人形象代表,林语堂先生在其《苏东坡传》序中曾饱含深情地说“苏东坡的人品,具有一个多才多艺的天才的深厚、广博、诙谐,有高度的智力,有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——正如耶稣所说具有蟒蛇的智慧,兼有鸽子的温柔敦厚”。苏东坡诸多方面,都是其他文人诗人不能企及的。或者说“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,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,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,是散文作家,是新派画家,是伟大的书法家,是酿酒的实验者,是工程师,是假道学的反对派,是瑜伽术的修炼者,是佛教徒,是士夫、是皇帝的秘书,是饮酒成癖者,是心肠慈悲的法官,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,是月下的漫步者,是诗人,是生性诙谐开玩笑的人。可是这些也许都不足以勾绘出苏东坡的全貌……”


       苏东坡1037年1月8日生,于1101年8月24日逝世,活了64岁,所居、所旅、所贬、所任之地皆引为民之大幸,况东坡在徐州有政绩,赢得老百姓衷心爱戴,这是与其他地方所不同的。东坡掌政趣闻,坊间有关这位千古风流人物的著述颇多,本传、别传、评传、外传举不胜举,与王朝云(霞)所谓的满腹的“不合时宜”最能道出坡公之秉性。当为平生第一掌故,眼中普天之下无坏人,足见其善良。


       苏东坡是美食家,一盘“东坡肉”闻名全世界,他在徐州,也留下两道佳肴,比东坡肉、东坡羹都要雅致得多。可惜彭城菜馆已罕有此菜。据说当年灵隐主持,北上过徐州拜谒苏东坡,相见甚欢,不觉已至饭时,苏东坡用灵隐主持带着的龙井茶芽,和徐州盛产的地角皮分别用鸡蛋清炒制了两道独创的佛家菜,大和尚称美味,竟未吃出何物,待东坡言及,二人欣喜若狂。堪称佛家饮食史上一段佳话。我曾尝试做过,因做工细节佐料未详,虽然口感甚好,却不知此曲之古今了。


       在徐州的近两年中,秦少游是一个“得益者”,“山抹微云君”的称号,即在此地叫响。秦观见苏东坡时说“生不愿封万户侯,但愿一识苏徐州”“不将俗物碍天真,北斗已南能几人”,他把苏东坡比作“天上麒麟”。传说又娶了苏小妹则是不靠谱了,因为东坡先生不仅没有妹妹,据考连个表妹也没有的。显红岛的事说得有声有色,徐州人宁信其有不信其无,大家都说有这么一个苏小妹的。


       林语堂《苏东坡传》第十三章曰“黄楼”,写的即是徐州期间的苏东坡。苏东坡到任三个月后,洪水到了徐州,一个充实、完满、练达、活跃、忠贞的苏东坡在抗洪守城、兴建工程的功德事业中表现得淋漓尽致。黄楼之名,缘于黄代表土,土能克水,故曰黄楼。后来黄楼也成了苏东坡在徐州所作诗歌总集的名称。正如在密州的超然台成为他在密州所写的诗歌总集的名称一样。在大量的有关徐州的苏诗苏词,其中“一色杏花三十里”至今仍是山下湖畔的佳景,是千年文人的销魂之地。曲港跳鱼,圆荷泻露,景至美;“明年还忆使君无”,情至深;“牛衣古柳卖黄瓜”文至朴;“拍手大笑使君狂”,见性情。


       元丰二年三月,苏轼调任湖州,临别,徐州父老夹道相送,苏轼挥泪写《江城子·别徐州》,“回首彭城,清泗与淮通。欲寄相思千点泪,流不到,楚江东”,东坡先生于何地有此深情?幸哉徐州,骄傲吧,我的家乡。


       西方有说不尽的莎士比亚,东方有说不尽的苏东坡,现在讲文化自信,世界不同文明的对话,文化精神的传承,传承什么?仅是经卷文献吗?当然还有鲜活的古代人物及人文教化、民风改良,这些也许更具感召力,相信这位儒家文化孕育出来的东方的温柔子孙,他的人格魅力将会大放光彩于异域他乡,深远影响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文明。


作者:郭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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